雷春杂文：永远不舍的“三宝”—拉布拉多狗狗女儿
起笔于2019年9月4日
引言：养狗狗注定是对生命迎来送往的过程。但对美国人常说的：“狗是人类最好的朋友。”这句话，是在我养了狗之后才真正体会到的。
一、归宿
我家客厅的壁炉旁，摆着拉布拉多狗狗女儿，“三宝”Cookie的骨灰、项圈、两个爪子印和送她走那天全家的合影，这是她的位置，是永远的不舍。
客厅里的照片。
二、准备
养狗是和养人一样的责任。孩子们非常喜欢狗狗，我们试着领养过一条英国雪达蹲猎犬(English Setter)，叫Rogger，是非常漂亮的白毛黑点的长毛猎犬，尾巴立起来时极为飘逸，但因为曾是流浪狗(street dog)，不喜欢受约束，无法在院子里呆着，几乎每天都逃跑，邻居家的高中孩子骑车帮我们追过好几次。一次，它跑过好几条街，动物监管(Animal Control)警察抓到后，通过皮下植入的芯片（chip）找回家，因看管不严，我们需要付费。最终，只能送回动物收容所（shelter），希望会找到一个大农场的主人领养。Humane Society动物收容和领养组织的动物，可以在两周内送回去，领养费可以作为信用，作为下一次的领养费。我们把这笔钱捐给了Rogger，希望至少可以让它生活得好些，不会被因无人领养而安乐死。
这是网上下载的图片，和Rogger很像。
三、迎接
我们2010年夏天去法国的Nice度假，租的房子的房东有一条狗，叫Cookie，和孩子们玩得很好，一起在附近爬山、在泳池游泳。回到美国后，我也在留心，但不确定养什么样的狗。十月初的一天，孩子们说邻居家的前院有只小狗，可爱极了。我也去看，和邻居聊了一会儿，知道是他们亲戚家里配种后生了一窝小狗，刚刚断奶，他们领来的是其中一只，而且说只剩下最后一只了，问我们是否要。听说养小狗非常费劲，我有些犹豫，但孩子们兴奋得说一定要看看。于是，我同意抱来试试，结果，就没有其它的结果，成了我们家的“老三”，她生于2010年7月28日。孩子们联想起法国的狗狗叫“Cookie”，“三宝”又是淡黄色的，和饼干颜色一样，也就起名“Cookie”。
八岁的女儿抱着Cookie。
十岁的儿子抱着Cookie。
Cookie是纯种的拉布拉多，前主人把她的家族记录都给了我，父亲是有名的参加展示会的狗（Show Dog）；还有所有打过的疫苗和兽医诊所的信息，都放在了一个夹子里，承载着满满的爱。他们不为了赚钱，只想给她找个好人家，要了我们400刀。第一晚，她就很乖地睡在自己的笼子里，没有吵闹。虽然有过几次尿地板的小事故，没我以前想象的那么不好养。
四、陪伴
孩子们每天上学、放学，她都高高兴兴地陪伴。学校的老师、学生和家长都喜欢和Cookie打招呼，儿子、女儿每天早上都满怀喜悦和自豪。
女儿在学校画的画。
因为儿童焦虑症SM，在学校无法当着众人分享的女儿，发生了转折性的变化：狗狗Cookie成了她画画和写作的主题，从只能读给两三个同学听，到读给全班同学听。社交方面也发生了实质性的突破：从只能和自己班的孩子说话，到几乎与全校所有的老师和同学都能正常交流。狗狗Cookie对女儿的疗愈的作用，是抗焦虑药物和心理治疗都无法取代的。圣诞节过后，女儿决定她不再需要通过吃药来帮助自己说话。Cookie似乎也知道谁最需要她，和女儿极为亲昵。
Cookie成了女儿的保护者和玩伴。
女儿刚刚上初中时，我们搬到了另外一个城市，在稍微熟悉的学校只读了一周，就得转学。她性格内向，交朋友不是一件容易的事，Cookie成了她交友的桥梁和保持友谊的纽带。我们开车carpool活动时，常常听见孩子和同学聊狗狗的各种趣闻。青春期的女孩荷尔蒙变化较快，女儿情绪不好，我知道自己无法为她排解时，就建议她带Cookie出去玩，往往都是开开心心地回来；也许她把不能和父母说的牢骚话都讲给狗狗听了，或者狗狗的无言陪伴就足以安慰了，我只能猜测。Cookie吸引了其他家里有狗狗或者喜欢狗狗的同学主动约她在小区或附近公园遛狗，去狗公园或者到家里玩，我对她社交的担心也就慢慢淡去。美国的孩子，小学阶段家长还可以安排playdate来帮助孩子交朋友，初中以后就成了一件尴尬的事；如果孩子之间不自己约hangout，就只能宅在家里，这增加了玩电子游戏成瘾的微险。
儿子女儿每天轮流喂Cookie早饭、晚饭，带她出去散步，找玩伴，为她洗澡、刷毛，培养了他们之间的协调、互助及责任心。当然，孩子们并不是从第一天起就能做好，父母的引导及定力都必不可少。比如，如果他们有人忘了喂食，我不代劳，让狗狗自己去找他们讨吃的，然后表扬：“谢谢没让她饿着！Thanks for not letting her go hungry! ”；遛狗时，捡狗粑粑也不是一件愉快的事，刚开始他们牢骚不断，憋着气、捏着鼻子，有时垃圾袋破了，狗屎还会弄到手上；狗狗吃错东西，拉了肚子，需要清洗时，他们也没想到会比捡粑粑还脏还臭。我总是报以同情的态度，说：“真不容易啊！”，微笑地看着他们面对这些“小挑战”，看着他们成长。
最早在朋友圈晒过的Cookie的照片，她那时三岁。
Cookie和女儿最亲，爬山时女儿总会记得背上她喜欢吃的点心。
真是宝得不能再宝的宝贝。
梳毛成了全家的活动。
她很享受我女儿给她梳毛。
狗公园的玩伴。
女儿很喜欢带Cookie一起跑步，或者找朋友的狗狗玩。
儿子在为Cookie刷毛，她乖乖地享受着。
爬山是全家最喜欢的活动，2017年5月在Lory州级公园的Authur Rock山顶。
五、突发
然而，2017年7月，我们全家去中国旅行回来，发现刚刚满7岁的Cookie有些异常，时不时地尖叫一下。我们观察了几天，也没找出原因。邻居是牙医，我和她聊天时，她说可以看看是否牙齿有问题，因为拉布拉多喜欢啃骨头等硬东西，可能会损坏牙齿。她很细心地用手指触摸了Cookie的牙齿，没有发现问题。我观察到，她是在打哈欠时尖叫，不知是否是口腔里面受伤了。于是我扒开她的嘴巴，尽量往喉咙里看，一块比牙龈颜色深的组织出现在我眼前，心里一紧，决定带她去看兽医。
科罗拉多州立大学CSU的兽医学院在全美排第二，其附属医院是个综合性的兽医院。医生仔细检查后，确认有块增生的组织在口腔里，触及后会引起疼痛，活检并没有发现组织有异样。也许是吃了什么硬的东西划伤后的组织增生吧？为了减少她的痛苦，我们决定手术切除这块组织。手术进行得很顺利，切除的组织活检的片子看不出异常，但医生说，即使是在麻醉的情况下，触探增生位点，会引起神经反应，暗示着可能没有想象的那么简单。
手术1周后，Cookie的饮食就都正常了，我们非常高兴。可是6周后，她又开始尖叫，组织又长回来了。这次，医生确诊是一种看似正常组织的恶性口腔癌，有质量的生存期4周。如果手术，需要将半边脸和眼球都去掉，而且只能延长几个月的生命。我们决定保守治疗，通过两种药来控制疼痛。在药物的作用下，她状态得到了改善。而且，她也知道张嘴会疼，就尽量不张，食物也从粒状改成罐头。孩子们非常难过，恳求再做一次手术，我和先生告诉他们，这会让Cookie活在痛苦中，不值得，我们要为她着想 。
如医生预期，诊断后三周，肿瘤扩增加剧，到了左眼球，整个左边的面颊隆起 ，吃饭也成了非常困难的事情，一个罐头，要花5分钟时间，心都碎了。兽医院还提供免费的宠物主人心理咨询，非常感谢他们的服务，我眼泪汪汪地和咨询师聊了一个多小时，不知道如何做决定。为了帮助孩子们理解和宠物告别的过程，医院还提供临终关怀，由医学院学生免费上门服务。
两个学生教儿子如何听心跳和呼吸，女儿协助。
最终，孩子们理解，是免除Cookie的痛苦的时候了。我们约定在2017年11月17日为她进行安乐死。
六、送行
那是一个晴朗的深秋，我给两个上高中的孩子请了一天假。他们早上带着Cookie去遍了所有附近的公园、狗公园、池塘、小溪和山丘。任由Cookie追逐地上的兔子、松鼠和水中、池塘边的鸭子、大雁。
最后一天，Cookie高高兴兴地上车，和孩子们去玩。她左眼的肿瘤已经把眼球推到了一边，面颊也高高隆起。
Cookie非常喜欢在小区的水塘里追鸭子和大雁。
中午孩子们带着Cookie去Chick-fil-A鸡肉专卖店吃了顿鸡肉大餐后，到了兽医院的大门口。
安乐死的房间布置得像家里的客厅。医院安排了一个兽医学生、一个技术员和一个咨询师和我们交谈，把预计会出现的情况讲了一遍后，医生先带Cookie去在两条后腿都放了针头。回来后，工作人员拿来了狗狗喜欢的食物treats，给我们足够的时间说再见。我们轮流逗着、笑着、享受着和她最后的时光，不知不觉，一个小时过去了。
做好心理准备，要打药的时候，全家人都趴在地上，抚摸着她的毛、轻声细语地安慰她。然而，她已有所察觉，悲哀、不舍地望着我们。
第一针只是盐水，后面紧接着的两针是药。几秒钟后，她就如同睡着了一样，只听到肚子里面的咕噜声。当医生宣布她去世的那一刻，我们开始失声抽泣。先生没有为自己的病流过一滴眼泪，但此时，他也按耐不住了。
多么希望她只是安详地睡去了！好走，我们的狗女儿！爸爸妈妈的“三宝”！感谢你陪着哥哥姐姐长大！感谢你每天陪我们跑步健身，直到临走前最后一天！天堂里没有病痛！天堂里多了一个狗天使！
七、希望
在这之后的一个多月里，我常常会忍不住落泪，也没心思去跑步。感恩节、圣诞节都打不起精神，心里似乎永远缺失了一块。先生看到我如此暗然，说一定得再找条狗狗来。于是，圣诞节一过，我们全家就一起到了当地的动物收容所Humane Society，2017年12月26日，11个月大的、拉布拉多和美国牛梗的混血的、黑白相间如同穿着燕尾服的、非常绅士帅气的狗狗成了我们家的狗儿子“四宝”，生辰是2017年1月17日，女儿给他起名“Toby”。
到家第一天和哥哥在地上玩。
到家第一天被姐姐抱着。
穿着燕尾服的帅哥狗儿子。
Toby的到来，确实填补了一些我内心的空缺，也让我有动力出门锻炼，给我们后面的日子增添了不少乐趣，但Cookie的位置永远在那里，她永远是我的不舍。
狗狗成就我们成为最好的人类(Dogs make us better humans.)，让我们懂得生死的意义，让我们珍惜生命。一次旅行中，我和旁边的乘客聊狗狗时，他说，狗狗之所以寿命短，是给我们感受不同的狗狗生命历程的机会。Cookie只活了一半的狗命，我希望Toby能活一条半的狗命，也许不现实，但Cookie的过世，确实令我们更珍惜Toby。我希望他有不一样的“狗生”，最近我们参加一个therapy dog治疗犬训练课程，学成后，他会服务特殊教育孩子，如同Cookie帮助了女儿一样，成为一条有使命的狗狗。
附加：Cookie去世当日我在朋友圈发的悼念文字（英文）：Sweet Cookie came from heaven to our lives seven years ago. Today she went back to heaven in peace and with precious memories. Her tumor was first discovered in July as harmless mass in her mouth. She was in a lot of pain and surgery was a good option. She was improving after the surgery in August and much happier. Six weeks later, the tumor grew back and bigger. This time we were told that she had aggressive form of cancer and may have 3-4 weeks of quality life. The two pain medications were very helpful to keep her pain free. At 5th week, her tumor invaded her eye and made her having hard time to eat. Is it really time to let her go? It’s the hardest decision we were facing. When I went to CSU vet teaching hospital to pick up her pain medicine refill last Wednesday, I was greeted warmly by Erin Allen, clinical Counselor. She spent almost an hour talking to me and listening to my concerns. I was encouraged to contact CSU Pet Hospice. This Monday two wonderful vet students came to our house to talk to all of us. It is such a learning experience! Even though Cookie appeared happy in front of us, she was miserable by herself. We learned that most pet owners regretted that they made the decision too late. We were assured that we made the best decision for Cookie and all of us. We were told if her condition declined too rapidly before the appointment, we can call in for emergency. We enjoyed her last days with gratitude. She started snoring two days ago which meant tumors invaded her airways. It took her 5 minuets to finish her 1 can of soft food with many stops which meant swallowing was difficult. She enjoyed the parks with me yesterday. Kids took her to dog park, pond and Chick-Fil-A before her trip to say goodbye to us. It’s a beautiful day to say farewell. Now the wind is blowing hard and rain is coming. Enjoy your painless dog life in heaven, sweet Cookie! We will miss you forever!
中文翻译：宝贝狗狗Cookie七年前从天国下到人间成了我家的狗女儿。今天她安静地离开了我们重返天国，并留下了珍贵的回忆。她口腔里的肿瘤最早是七月发现的，以为是良性的。我们决定通过手术去除她的痛苦。八月份的手术后她感觉好多了、也开心多了。六周后，肿瘤又长回来了，更大了。这次，我们才知道是恶性肿瘤，如果不干预，只有3-4周的有质量的生存期。医生开了两种止痛药，减少她的疼痛，也有一些抑制肿瘤生长的作用。五周后，肿瘤扩散到了眼球，她开始无法正常吃食物。是让她脱离痛苦的时候了吗？真的非常难做决定。 上周三我去科罗拉多州立大学兽医学院附属医院拿止痛药时，临床咨询师Erin Allen女士热心地接待了我。她花了近一个小时的时间倾听我的忧虑。她建议我和兽医院的宠物临终关怀部门联系。这个周一，两个兽医学院的医学生来到我们家，评估Cookie的状况，帮助全家人做决定。真是一个学习的过程！虽然Cookie当着我们的面，看着很开心，但私底下她非常痛苦。我们了解到，大部分宠物主人都不肯放弃，但最后发现让他们走得太晚了，让他们经历了不必要的折磨。她们给我们的决定做了肯定。如果在约好的安乐死日子前发现她痛苦到完全不能进食，我们可以打急诊电话。最后的几天，我们以感恩的心和她生活。她两天前开始打呼噜，说明肿瘤已经侵入了呼吸道。一个罐头，她需要5分钟才能吃完，而且要不停地歇息，说明下咽也很困难。她昨天和我去公园玩得很开心。孩子们今天带她去狗公园、池塘和鸡肉店饱餐一顿后，才到医院和她告别。这是一个美丽的诀别的时日，早上和中午都晴空万里。然而，她走后，傍晚的现在，却狂风大吹，暴雨即将来临。在没有疼痛的天国快乐地享受你的狗生活吧，宝贝Cookie！我们永远都会想念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