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家长对佛州枪击和第二宪法修正案的分析
作者：匿名
Parkland Florida, 虽然离 TJ 很远，但是反映了美国社会的一块痼疾。置身美国社会之中，TJ 和 所有的学校一样，都不能独善其身。从 Columbine, 到 VirginiaTech (这个离我们就不远了吧)， Sandy Hook, 到今天的 Parkland, 校园枪击事件接连发生，每次都是“Gunfire Erupts at a School. Leaders Offer Prays. Children Are Buried. Repeat”。自从 Federal Assault Weapon Ban 过期之后，大规模枪击事件呈指数趋势上升。
这里的核心问题，就是为什么有些人的 2nd Amendment Right 可以超越其他人的 “unalienable right to life”，而政府和政客们一直对此熟视无睹，无所作为。对于一般人来说，这是一个众说纷纭的话题，不是争得面红耳赤，就是感到无所适从，还有更多的人认为事不关己，高高挂起。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要搞清楚事情的来历，还得从美国宪法说起。当年在费城宪法会议 (Philadelphia Conference)，由 James Madison 提出并主导的修正案(amendments) 规定了公民的权利。他的观念受到 Thomas Jefferson 很深影响，在这方面两人的立场几乎是一致的。虽然 Jefferson 并未出席会议， 但是 2nd Amendment 有他很强的影子，也可以看成他精神上的孩子。2nd Amendment 主要是为了防止联邦政府可能对各州施加的暴政 (如同当年英国政府可以对遥远的美洲殖民地征税而不征求被征税人 的意见)，而给予各州的一种集体防卫权。这从宪法条文里看得很明白: Amendment 2 – Right to Bear Arms:“A well regulated Militia, being necessary to the security of a free State, the right of the people to keep and bear Arms, shall not be infringed.”
请注意，这里面说的是 A well regulated militia, 即是有完善组织的民兵，要捍卫的也是各州的独立的地位 (a free state)。Thomas Jefferson 是当时民主共和党 (Democratic Republican Party) 的领 袖。美国独立战争的经历，使得他对强大的中央政府有强烈的不信任感。他主张一个弱势的联邦政府和比较独立的各州，和一个自由平等的农业社会。这代表了当时南方农业为主的各州的利益。 他是这么说的，也是这么做的，在他的总统任上甚至解散了美国的军队。与他对立的，是以 John Adams，Alexandra Hamilton，还有他们背后的 George Washington 为代表的联邦党人(Federalist)。 他们主张建立一个强有力的联邦政府，从行政，财政到军事上进行集权，从而可以发行国家信贷， 从而给北方大商业资本集团更大的发展空间。Jefferson 和 Hamilton 两人都为 Washington 所倚重， 但是彼此如同水火。2nd Amendment 给予各州建立民兵(Militia)武装的权利，就是 Jefferson 设想 的对联邦权力的一种制衡。从历史的角度看，这个目的完全没有达到。从 George Washington 第 一个任期开始，联邦政府就不断地侵蚀州和个人的权利。有兴趣的可以查一下 Whisky Rebellion, 宾州西部的小农场主自己酿造 Whisky 而不愿意对遥远的 Washington DC 交税，George Washington 派军队去镇压，和当年英国对美国的征税和镇压如出一辙。到了今天，Federal Government 通过税收和向各州的财政补贴，已经完全控制了各州。州完全不具备与联邦政府谈 条件的资格，以至于各个州的州长是谁也变得无关紧要。从这个角度看，2nd Amendment 完全没有起到应有的效果。各个州的 National Guard 理论上就是 a well regulated Militia, 但是他们从来 没有过为了本州对抗联邦军队的先例。历史发展到了今天, 联邦政府连给你拿枪保护自己的机会都没有，通过 IRS 就把事情办了。如果不想自愿脱离社会，就逃脱不了联邦政府和州政府的税收和暴政。对于个人，尤其是中国人这样的良民，老老实实纳税是唯一的选项。不管愿意不愿意， 交了税就是对政府最大的支持，不管这税收是被拿去建了学校，发了补贴，还是买了 F22 造了 核潜艇。IRS 比什么军队都有用。不想交税? 监狱，警察这些国家机器不是吃素的。
至于今天的 2nd Amendment 变成了个人可以拥枪自卫的权利，两年前去世时大法官 Antonin Scalia 有很大的责任。在一个 2008 年的 District of Columbia v. Heller 案子上面，他把”well regulated militia”的集体自卫权解释成为个人持枪自卫的权利。从法理来说，这个解释是不成立的，但是 这使美国社会枪支的泛滥变得愈发不可收拾。也正是因为这一判决，使得今天的人谈得最多的是 控枪 (gun control) 而不是禁枪 (gun ban)。今天美国民间的枪已经超过 3.5 亿支, 足够人手一枪了。 最顽固的拥枪派，不仅不愿意接受任何对枪支的更严的管制，哪怕是提高购枪的合法年龄，增强背景调查，和对枪支性能及弹夹容量进行限制也不同意, 以至于一个19岁的，精神可能有问题的人可以合法地买到 AR15 并进行校园屠杀。如果去过 Gun Show 就会发现，不仅 AR15 可以随 便买，还有各种大容量 (比如 100 发)的弹夹，甚至还有大口径狙击步枪和迫击炮，匪夷所思， 远远超过合理自卫的需要。别忘了 2nd Amendment 是 1791 年通过的，那时候的枪还是单发的火枪 (musket)。如果 Jefferson 地下有知的话，看到他当年设想的政府结构荡然无存，而今天的人们高举着 AR15 捍卫早已失败了的 2nd Amendment, 不知是该哭还是该笑。
其实今天的枪支问题的根子，不在民间那些坚持 2nd Amendment Right 的人们，而在军火商那里。 每年两千多万支枪的销售 (27 millions sold in 2016, possibly more in 2017)，让军火商们欲罢不能。 以今天的技术水平来看，一只枪卖几百上千块钱，都是暴利。为了利润，他们卖枪的自由必须得 到保障。德州和西部那些崇尚自由和枪的红脖子们没有这么大的能量，该找谁呢? NRA。只要 看看 NRA 给保守的政客，如 McCain, Rubio 之流的赞助 (http://abcnews.go.com/Politics/lawmakers-nra-money/story?id=53230001)，再看看 Rubio 在面对 Parkland survivor 时候的吞吞吐吐的言语 (https://www.nytimes.com/2018/02/22/us/marco-rubio-florida-nra.html)，这里面的利害关系就再 明白不过了。NRA 不仅扶植代言的政客，而且对要求控枪的政客严厉打击。这也是让尚有良知 的政客对枪支管制这一议题投鼠忌器的原因。全社会不作为的代价，就是下一个 Columbine, 下 一个 Sandy Hook, 下一个 Parkland。各位应该都听说到这次在 Parkland shooting 出现的华裔少年英雄 Peter Wang, 在危机时刻打开门帮助同学老师逃离，而自己却身中多枪失去了生命。西点军校把他录取为 2025 届学员，美国军方为他颁发了英雄主义勋章 (Medal of Heroism) 并给予了军人荣誉葬礼。在为华人小英雄自豪的同时，不要忘记，这么优秀的孩子根本不该过早地倒在枪下。 他的英勇事迹，映射出的是全社会大人们的耻辱。
对于如何加强枪支管制，是加强背景调查还是限制武器的威力，可以有各种讨论。我不是专家， 也不知道如何做会更有效。但是我知道，这里牵扯到的，是每一个学校的安全，和每一个学生的 安全。Parkland shooting 发生在 2 月 14 日，却已经是 2018 年里第 18 次 school shooting。平均 2.5 天一次的 频率，足以使人麻木。而各种机构的不作为，包括 FBI 对有关杀手的线索毫无反应， 学校的警官 (school resource officer) 在事发的时候根本没有胆量进入教学楼内，都证实了现有的机 制完全没有能力保护孩子们的安全。这件事可以发生在 Stoneman Douglas High School，也可以发生在任何一个学校，包括 TJ。我敢肯定，两周前 Stoneman Douglas High School 的学生和家长， 也会觉得这是很遥远的事，不会轮到自己头上。结果呢? 现在不作为的代价，就是一定会有下一 次 ，一定还会有下一个孩子丧生在枪口之下。如果借助这一次事件，让全美国全社会对此问题重视起来，借机向解决这个毒瘤的方向走一步甚至几步，就能挽救一个孩子的生命，你会拒绝吗? 也许你永远不知道这个孩子的姓名和住址，但是也许他就是你家孩子呢?
相信这里大多数家长都是十几二十多年前到的美国。这些年里，美国发生了很多变化，我们对美 国社会的了解也不断深入。美国社会崇尚的，不是精致的利己主义者，而是可以推动，带领社会前进的领导者 (leader)。12 年级的家长们应该还记忆犹新，大学申请书上的，远不止 GPA 和 SAT， 而是强调 leadership, passion, commitment 这些无形的，影响未来对周围，对社区，对社会的贡献的因素。一些中国孩子和家长对此可能感到无所适从。其实从关心社区，关心社会，关心每天发生的事做起，就是很好的开始。从根本上说美国还是一个民主社会，如果大家行动起来，发出同样的声音，政府和政客们不能继续装聋作哑，无所作为。Black Life Matters 让人重视起来黑人与警察的矛盾， Me Too 运动 empowers women, 为什么不借机来一个 Kid Life Matters，挑战一下 NRA 背后的利益集团, 更好地保护所有的孩子，包括自家孩子的生命呢? 没错，我们是第一代移民，属于弱势群体。但是美国也是我们的国家，我们已经把根扎在美国了，把我们的希望，也 就是我们的下一代，托付给了这个国家。还有什么比保护我们孩子的生命更重要的事呢? 通过我们和孩子的努力，试图让美国社会向我们认为进步的方向发展，也许是我们这些父母，在积极努力融入美国社会，争取社会进步方面可以给孩子做出的最好的榜样。
附图片来源： http://www.chicagonow.com/chicago-board-tirade/2015/07/gun-control/
注：TJ是Thomas Jefferson High School。